再见吴哥
人真是寻求安逸的动物,吴哥的艳阳高照,让人忍不住思念冬天,一飞回成都,却又开始想念吴哥的好来。吴哥的好,是温暖的阳光,是阳光下吴哥王朝遗迹在青苔和野草包围下顽强的延伸,是挺立在洞里萨平原上那些孤独的石头和神像,是无处不在的高棉的微笑,是初到吴哥清冷的月光......
(一)吴哥寺塔
车上就能远远的看到吴哥寺塔的护城河,在印度教的比喻里,护城河就是汪洋之海。小吴哥长长的甬道前,现代的冷饮店,叫卖椰子的小贩,兜售明信片的高棉小孩,坐着三轮游览的欧美人,衬托在小吴哥静谧的背影下,喧嚣而宁静,现代和历史感,神奇的交融在一起。坍塌了一半的甬道两旁,正神和恶神环抱的蛇神那伽,昂首注视着每一个过客,它们的目光,延续了千年,不知道它们是否找到了长生不老的甘露,是否还在缠绕着须弥山,在众神的号子声中搅动着乳海几千年。
小吴哥的城墙回廊里,光景斑驳,照进回廊的日光,变换着明暗、长短、远近。在日光穿过回廊中,有跳着高棉蛇舞的仙女阿普萨拉,她们腰肢灵动,面容宁静,她们四肢柔软,笑而不语;有无头无臂的雕像,有坍塌的石阶,有破损的立柱,它们就这样倚靠在日光里,任光影变换,任时光荏苒。
城墙里面,甬道两边,凄凄芳草,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在草丛中跳跃。远处的吴哥寺,五座高塔耸立,在日光下透出青黑色,庄严不语,人间君王苏利耶跋摩二世和毗湿奴大神在这里合而为一。在这一片庄严中,可以听到好多亲切却不懂的语言,如果时光可以穿越,倒回千年,庄严的吴哥寺中,一定也有这样的过客,有着同样的赞叹和笑声,有同样注视的目光和低语。还有那匆匆行走不语的僧侣,他们明黄色的衣服是对这青黑色吴哥寺最好的配色,他们是流淌在历史中的经文。在暹罗国打败吴哥王朝后,他们的身影是否还在这里驻足坚持,还是只留下这青黑色的石头默默不语。
吴哥寺的两层回廊,一定要爬过陡峭的石阶才能到达,建造者的初心,是不是要让每一个过客,以精专如一的虔诚完成这样的朝圣,心无旁骛,知行合一。在回廊的石壁上雕刻的“罗摩衍那”和“摩呵婆罗多”史诗,似乎不是让人通过,只是让人停留,停留在这印度教的神话传说中,停留在这宗教教化的良苦用心中。
穿过回廊,吴哥寺塔门入口远远地向你召唤,它是虔诚谦卑的入口,也是心灵升华的入口。同样是爬过考验心灵的阶梯,你才能到达毗湿奴的宫殿。或许只有默默地攀爬,才能体悟建造者的初心。在吴哥寺塔的空坝里,倒塌的石头零零落落,蒋勋说,美总是走向废墟,废墟给人的震憾远远超过华丽的美。正如最震撼人心的,是悲剧而不是喜剧。
夕阳西下,金色的阳光把吴哥塔镀了一层金色,游客们纷纷举起相机驻足拍摄,想留下这美好的一瞬。在这金色的吴哥塔色彩中,我仿佛悟到僧侣们服装的颜色为什么和这日光如此相似,不知是否是暗合宗教的教义,试图用这日光般的光辉去照耀众生。
甬道的水池边,有一位坐着轮椅的欧美老妇,白发而精神,她看着我举着相机四处乱拍的女儿,慈祥宁静的笑着,陪伴她的亲人的们也会心的笑着。这一刻感觉特别美好宁静,吴哥寺塔的倒影在水中映衬,在虚与实之间,在光影的转换之间,在老人与少年的轮回之间,能留下的,又是什么?
(二)高棉的微笑
巴杨寺显然更让人亲近欢喜。
柬埔寨历史上有那么多统治者,但是能让人记住的,非阇耶跋摩七世莫属,至少我记住了这个拗口的名字。这个修建巴扬寺作为自己陵寝寺院的统治者,或许在晚年,只想合上看过太多惨烈厮杀的双眼,冥想一个宁静无争的世界,让战争远去,让神灵从莲花宝座暂时离开,让俗世的微笑在若有若无的时光里流荡。这微笑象水面升起的莲花,没有一句言语,却能穿越时空的阻隔,让全世界的过客,都与之争相合影,希望自己悟到高棉微笑的真谛。
49座佛头寺塔上的莲花座,不见了佛陀,只留下空空的莲花,难道阇耶跋摩七世想让人体悟佛教最深的空的教义?其实,佛法的力量,和微笑的力量同样有着异曲之妙,能穿越世间的,可能只有这微笑,不能征服人心者,无以征服世界。吴哥王朝的铁骑象阵金戈铁马没能征服全世界。最终征服全世界的,只有这闭目悲悯的高棉微笑。
巴杨寺让人感动的,不只是微笑,还有那守护着微笑的吴哥百姓的石刻浮雕。巴扬寺第一次让寺庙的雕刻从神像走向人间百姓,阇耶跋摩七世应该是仁慈的君王,让我们有幸看到吴哥王朝当年普通百姓的模样,他们有斗鸡的欢乐,有接生的喜悦,有屋顶下卖鱼的热闹,有静坐下棋的悠然。蒋勋说,工匠雕刻宫女的画像,要远远的观察宫女的举手投足、顾盼生姿、眼波流动,才能够雕刻的那么惟妙惟肖。我猜想,巴杨寺的工匠们情真意切的刀凿之下,就是自己的家人、邻居,或许还有自己的孩子或者初恋的情人。他们一定深深的感恩阇耶君王,让自己的影像可以和君王的微笑一起,历经千年风雨,接受千万人的注视和驻足欣赏。
(三)崩密列
崩密列的现状就像它的名字一样,是一处远离吴哥寺的崩塌的秘密所在。湿婆神的居所最终没能打败亚热带丛林不息的生长、缠绕、撕扯、挤抵,或许是在一阵雷鸣电闪夜晚,或许是在无数次地雷爆炸的震动累积后,抑或是夏日骄阳烘烤下林间阳光斑驳的白日里,抑或是在月光如洒的阴影中,湿婆神在历经百年孤独之后,在发出一声叹息的轻烟里,它悄然的坍塌、滚落,就像上帝的珠宝洒落人间。那孤零零站立风雨的石门,再等不到进进出出的过客;浮雕上面容姣好的仙女,脸上也长出时光的青苔;圆形立柱支撑的廊桥,高高低低的垮落、堆积,长方条石直指苍穹,似乎追问着文明的逝去。几棵大树像胜利者一样挺立在门楣上、墙垛间,它们是飞鸟带来的种子和石头的因缘,偶尔一棵枯死的树桩,仿佛在告诉每一位来客,在这里,在世间,唯一的胜者,只有时光。
为崩密列而来的游客,不是为那普通的石头,是为了活在石头上的湿婆和仙女,还有数不清的神话传说。是为了感受石头里面修建者的血汗,聆听千年来映在石头里的离歌。历史书里面每天都有石头坍塌、跌落,唯有崩密列,让我们记住了它。
崩密列引道上的五首那伽蛇神像可能是崩密列最幸运的雕刻,环抱那伽的众神早已不见踪影,那伽就像这里的国王一样守护着众神的居所,那伽是等待众神的归来,还是想阅尽俗世的沧桑繁华。
《高棉的微笑》舞台剧梵音响起的那一刻,以吴哥窟寺雕刻为背景舞动的是高棉民族特有的舞姿,手若花开花落,仿佛吴哥窟中的舞蹈神女阿普萨拉复活。很赞同蒋勋的观点,没有心灵的柔软,舞不出柔软的肢体,没有慈悲悲悯的微笑,冰冷的石头无法征服全世界的心灵。吴哥王朝的大幕拉上,观众纷纷离去,就像那残阳褪尽的吴哥寺,游客身后,是与黑夜、星辰融为一体的众神的身影。
从没有到过一个地方,在离开后仍然如此念想它;从来没有到过一个地方,如此深刻的打动自己的内心,在没有离开时就期待下一次成行;从来没有一个地方,让人深深地思索文明衰亡的因果;从来没有一个地方,让人闭目便是忧伤的战争受害者的悲歌。
吴哥,我会再来看你。
作者:李永生(现四川英济律师事务所合伙人) 作者简介:毕业于西南财经大学,获法律硕士学位,2009年3月加入英济律师事务所。2001年至2009年间在上市公司从事企业运营管理工作。加入英济以来主要从事公司兼并收购、金融法律服务、房地产开发运营及公司综合业务等方面的法律服务,其曾代表省内著名公司、投资基金等为其投资、并购项目提供法律服务。为该等项目提供全面的法律服务,包括项目设计、尽职调查、合同起草谈判、出具法律意见等。在诉讼业务方面积累多年经验,以其精湛、专业的法律功底以及务实、高效的解决方案赢得了委托人的广泛赞誉。在不同商业领域如银行、能源、矿业、零售业、基础设施、房地产及其他传统制造业等具有丰富经验。 本文系原创文章,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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